DoubleTeen § 十七歲

Chapter 7 : 所以才會總是逃避啊

　－－無所謂吧，反正活著還是活著。

全圓佑一向是很不喜歡學校陰暗的角落的。放學的路線，總是會經過那麼一兩個這樣的地方。
倒也不是有過什麼不愉快，但卻怕會看見什麼，會勾起回憶的情景。例如現在。
看著被當成砂包丟來丟去的、瘦小的那個陌生的同學，全圓佑閉上了眼。
『呀你過來，就是叫你啊。』
『真讓人不爽。』
不要回想，什麼都不要回想。


學校就是一個小型的社會，總有些高高在上、握有主宰權的大人物。相對的就會有一些默不吭聲的，犧牲品。
「哥，我們快走吧。」金珉奎瞄了眼被霸凌的孩子，皺眉。
而最多的，就是袖手旁觀，無形之中的加害者。金珉奎也是這樣的人嗎？
快步地離開了現場，兩個人都沉默不語。
「我們學校其實沒有出過什麼大事情，但像這樣的霸凌還是存在的。」率先打破寂靜的是金珉奎。
「珉奎啊。」全圓佑猶豫了下，應該開口問嗎？
萬一金珉奎的回答是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，那該怎麼辦？


『像你這樣的人，自己本身也是有很大問題的吧？』
『可憐之人，必有可惡之處的。』


「你對於這樣的事情，是怎麼想的？」結果還是問了呢。全圓佑暗自的嘆了一口氣，他難道在期待金珉奎會給予怎樣的答覆嗎？
「就、也只能這樣了吧，」不知怎麼的，總覺得金珉奎好像在迴避著，「畢竟再怎麼努力，校園霸凌也是無可避免的吧。」
是啊。的確是這樣。所有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，反正－－也不關自己的事。
「如果我說，」全圓佑跟上了金珉奎的腳步，「這樣的事曾經在我身上發生過呢？」
金珉奎倒抽了一口氣，「哥？」


終究還是得要面對的吧。
至少如果對象是金珉奎，他可以比較信任一點。一點點。

－

午休時間，就是那些惹事生非的學生，證明自己權力的時間。


「呀、你，過來。」全圓佑狐疑的愣了愣，是在叫他嗎？
「愣什麼愣，就是你，全圓佑！」跨坐在桌上翹著二郎腿、高大的男孩指了指全圓佑，「真他媽看不爽，發什麼呆啊？」


匡啷。
「哈、不好意思，看來你可能要重新裝一次飯了。」全圓佑蹙了蹙眉。
何必每天都這樣，讓人好好吃飯行不行啊？而且碗裡的可是最後一塊雞排，翻了就沒得吃了，嘖。
「你剛剛是在對我皺眉嗎？」男孩見狀跳下了桌，抓起全圓佑的衣領，『你現在是在表達你很不爽嗎？』
一旁的跟班哦了幾聲，圍觀的人群也跟著起鬨。


全圓佑只是覺得很無奈。他何必為了這樣的事不爽？
雖然不是很理解這群人天天找自己麻煩的理由，但是在他眼裡看來只覺得幼稚。
『不會說話？』男孩拉著全圓佑用力的搖了搖，『就是這個樣子，看了就討厭。』
唉、那你就別看啊。當然不會說出口，才不會中了他們的計。
想當然的，不答話的下場就是挨一頓打。雖然說就算老實回答了，還是會被打。
反正不同的人是怎麼樣的角色，在開學那一刻就已經註定，無法改變的。
但是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呢。真的不是很明白。


『全圓佑你啊，也該反省下了。』
『如果不是你自己總是獨來獨往搞孤僻，也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。』
所以到頭來，是他的問題嗎？全圓佑獨自在空蕩蕩的學生餐廳裡收著散落的碗盤跟打翻的飯菜。
嘖，剛剛看戲的人，怎麼一下就鳥獸散了？
無所謂吧，反正活著還是活著。

－

「所以哥才會討厭，呃、肢體接觸嗎？」金珉奎默默地想著，是吧？這樣一切就能合理的解釋了。
「這麼一說，沒特別想過，可能吧？」全圓佑歪了歪頭回答。


當然不只了。最大的原因其實不是這些他一點都不在乎的事情吧。
或許也是有點關聯的，因為這樣那個人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。
然而關於那個人，全圓佑並不打算提起。
時候還沒到。也許永遠都不會到。所以還是暫時，先躲著吧。


「既然如此，那麼我也要說一件事。」聽完了全圓佑的話，金珉奎突然跟著說了，「其實我剛剛騙了你。」
還沒反應過來的全圓佑詫異的發著愣，現在是坦白大會嗎？
金珉奎抬起頭望著遠方，「我啊、曾經以為自己救了一個人──以為，但是並沒有。」
那是全圓佑第一次看見金珉奎這樣的表情。說不出是傷心、無奈、還是其他情緒的表情。
「所以我決定，再也不要介入了。寧可永遠當個旁觀者，也再也不要管了。」


『喂、妳們！不覺得太過分了嗎？大家不都是同學嗎？』
『我全都錄下來了，隨時都可以報警的。』
『珉奎呀，沒事的，不用為了我跟她們過不去。』
講著講著，金珉奎的腦海裡又浮現了那張臉。那張帶著瘀青和傷疤、卻微笑著的臉。
『妳又說沒事，妳總是說沒事，看看妳的臉，這叫沒事嗎？』還有自以為是的，他。


「結果你猜怎麼了？」金珉奎回頭對著全圓佑輕輕的一笑，「那孩子死了。」
仔細想想，其實他自己也有不願面對的過去呢。
「一個不管再怎麼被惡整，都還是樂觀地笑著的孩子，最後卻自殺了。」
金珉奎閉上眼。果然，還是很愧疚啊。


『金珉奎，你知道嗎？她是被你害死的。』
『如果你不要多管閒事的話，那孩子就不會死了呢！』
『真可憐，挨了多久的打都沒半點抱怨，卻因為你害的她得要承受更多折磨。』
『還真以為自己講了那一兩句話，就可以阻止一切嗎？多可笑。』
自不量力。他的自不量力，以為是幫助，結果卻害死了那個女孩。
『為什麼要幫我？其實對你沒有好處的吧。』
『因為喜歡妳，笨蛋。』他一輩子，都不會忘記。


人要面對過去的傷痛，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所以才會總是選擇逃避啊。
全圓佑想安慰低落的金珉奎，卻不知道怎麼開口。畢竟他自己也是，一直在躲吧。
『你啊，被欺負了不要悶不吭聲的挨打，想說點什麼的話，就來找我吧。』
那個人的影子，又再一次和眼前的金珉奎重疊。
即使是不顧一切的想要解救某人這一點也是一模一樣。真的，很像啊。


所以他才會不自覺的告訴金珉奎吧？期待著那個人的話語再一次出現。可是為什麼呢？
也許－－他在找一個，當初的那個人吧。還沒有變的那個人。